第七十七章 安车行(6)_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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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安车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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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降,洞庭湖门户大开,接下来应该以雷霆之势继续进军,以扫荡洞庭湖,而若洞庭湖能速速入手,则湖南之乱便可平了八分。”巴陵城原郡府大堂上,借着身前身后多个火盆的映照,杜破阵指着面前简易的洞庭湖地形图言之凿凿。

“杜副帅何其谬也?”林士扬立即反驳。“湖南之乱,应当攻心为上,如今巴陵猝然降服,便是明证,也应该借此机会继续对湖中各路诸侯招揽为上,哪来的雷霆之势?”

“若要招揽,之前便不该‘杀’了苏车。”杜破阵瓮声瓮气。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应付的时候说杀了,招揽的时候说放了,乱的反而是湖内那些人!”林士扬语气坚定。“反倒是杜副帅,你想过没有,洞庭湖这么大,岛屿草甸无数,连苏车一个巴陵的守将都不晓得自家家眷在何处,咱们怎么征伐?往哪儿征伐?”

“湖中不是有真火观吗?”杜破阵语气有些怪异。“那个湖心大观,必然是他们的要害,占住便是。”

一个真火观所在的小岛顶个屁用!

林士扬当场冷笑,便要嘲讽对方……但旋即他便意识到,以杜破阵多年做贼的水平不至于不懂得这个敌进我退的基本道理,而且对方语气也明显不对路,俨然这厮也是知道这个话是不对的,那这厮必有后话。

所以,林士扬硬是把嘲讽的话给了咽了下去。

“只是一个岛,占住了也多少无用。”白有思盯住了杜破阵,直接来问。“杜龙头有什么见解?”

“其实很简单。”杜破阵摊手来道。“洞庭湖八百里,若只是那张范领着几千精锐散在其中,怎么也难找,最起码要找本地人弄清楚地理,然后挨个破寨,咱们这么多兵,跟他耗下去,本身便是他赢了。可这不是我们往北面杀朱纣晚了一旬,使得周遭的几家叛军都把家眷放进去了吗?这么多人,接下来粮食怎么调度?湖南诸侯掌握整个湖南,不至于要各军家眷去吃水草吧?所以,关键是摸排住进入湖内的粮道,或者找到湖内存粮的地方,截住他们,便可逼迫他们来与我们作战了。”

“确实可以寻找粮道,这么多人用粮,免不了痕迹。”周效尚表示赞同,看向杜破阵的眼神也明显变了。“而且还可以现在就卖破绽,从今日开始,就把咱们自己的粮道暴露出来,城内也可以每日宴饮,大开城门不禁来往。”

“确系是个手段。”林士扬勉力应对。“可是白总管,此战还是应该攻心为上。”

“说得对。”白有思立即点头。“你们说的都对,而且相互不干涉……杜龙头,你把淮上水军开进洞庭湖,然后熟悉水道,寻找粮道,遇到机会直接下手;林将军,你去联络本地人,尝试招抚湖内各处乱军;至于周将军,你继续保障后勤,把粮道暴露出来;还有王大头领,你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立寨,以作埋伏,若他们真敢上岸来抢粮,你就断了他们后路;辅大头领则负责监视和控制此城;萧将军负责在城内安抚本地士民……至于我,平素就在这城内等他们,也去做亲身侦查。”

众人听得白有思吩咐妥当,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称是,便是林士扬也没有追问若是他的抚与杜破阵的剿撞到一块该如何……他自家心知肚明,此番过来是为了立人设,又不是真要做慈善至尊的。

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定下了策略,众人不该多做其他的,但周效尚本是南方将门,转身看到那个立在堂前院内的火盆,不由心中微动,复又止步来言:“白总管,既然那苏车九次献祭都蓝焰,可见此次平叛大势所趋,至尊也是庇佑的……咱们要不要也试试?”

白有思笑了笑,主动割下衣袖一角,直接走上前抛入其中。

火苗轻易将布料吞没,并无什么明显焰色,众人中的南人见此,多如释重负……有时候没有什么征兆,反而是最好的。这个道理,杜破阵、王厚、辅伯石也都晓得,便是那个萧烁都懂得。

不过,也就在周效尚要说些场面话的时候,忽然间,火盆中的火焰在燃尽衣料的情况下复又变得明亮起来,中间甚至有一丝黄亮色的光芒直冲云霄,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周效尚见状,立即改口,却不免声音微颤:“白总管得至尊钟爱,此战必胜。”

其余人也都有些色变。

白有思闻言,反而摇头:“到了我这个修为,差一步就是大宗师了,如何不得天地钟爱,倒也未必是至尊的本意。”

大家纷纷颔首,却也不免心惊,这是白有思第一次承认自己已经接近大宗师了。

随即,众人散去,倒是白三娘依旧留在火盆前若有所思……她现在想的倒是很简单,自己还是个凡人,所以有时间依然难明心迹,譬如现在,她看似豁达,但还是有些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天上那位跟自己的关系以及自己的身世。而且南面会想,天上那位虽为至尊,却素来有些情绪,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凡人这些忧思,会不会对自己来征讨当日真火教残部而同样觉得为难?
而且,继续想下去,想到凡人与至尊,想到自己的路途,想到自己观想三郎,之前觉得是循绳脱井,如今却不免有些忧虑,会不会一直居于人后?
想到这里,白三娘忽然警醒,自己这是修为到了一定份上,遇到了壁障,起了心潮。而且,她也马上意识到,想要破解这个壁障,怕是不止念头通达,还要用功业成败来定。

当日杨斌顺流而下,势如破竹,直入大海,如江神骑黄龙以证大宗师,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念至此,白有思倒是收敛了心神,抛下摇曳火光,转身休憩去了,只是不忘写信给张行,说明自己的所感所遇。

相隔数千里路程,张行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修行上的壁障,恰恰相反,他这些天倒是有些御风而行的舒畅感……倒不是说他喜欢挖泥打灰,而是他发现,随着他把河修起来以后,现在的帮内事务几乎全部都迎刃而解。

这倒不是说什么他张首席英明神武,威望卓著,所以无往而不利……便是他真到了那个份上,又哪来的无往而不利?这么大一个帮,一个国家,即便是结构性的矛盾都数不胜数的。

但是,修河这个事情,本身具有一种很微妙的性质,它是介于常态和非常态的,同时能动员到最基层……介于常态和非常态,意味着张行可以灵活的利用它,用非常态压制常态,用常态抑制非常态……什么意思?你要打仗,对不起,我们在搞民生工程,你怎么能想着去打仗呢?你要躺平,对不起,我们在搞民生工程,你怎么能躺平呢?这个时候应该突破常规才行!平时不能做的,现在都可以做!
而且,修河本身就是一项需要广泛动员的工程,便是踏白骑能挖沟,可总要有本地役夫来培土,总要有本地官吏规划河道,这种广泛动员,配合着黜龙帮兼大明实际领袖张首席,天然就能对精英阶层起到压制。

自陈斌到冯无佚,自单通海到韩二郎,自魏玄定到老沈,全都在这项规程面前大败而归。

到了后来,张行开始主动出击了。

一开始是水利资源分配,然后是借此引申出的行政区划重构,再然后是人事检验和调度,现在已经开始大规模惩治贪污了。很难说水利工程是怎么跟惩治贪污联系到一起的……但事实就是,一边修河一边惩治贪污具有极高的效率。

张行可以从被激发热情的最基层那里轻易获知相关官吏的风评,能从后勤准备与动员工作看出来相应官员的能力,甚至还能亲自与嫌疑官员做个交谈,上演一出青天大老爷的戏份。

平心而论,他现在不是很热衷于这种表演,但有时候依然需要这种表演。

“听人说,你是河北老义军的出身,从咱们一来河北便投效了,也算是积年的老人,如今更是做到县尉,前途大好,便是此番修堤也算谨慎,如何贪这几匹马?”张行坐在秋风舒畅的新立河堤上,状若不解。“岂不是因小失大?”

被喝问的弓高县尉羞愤欲死,只在地上叩首,周围人则泾渭分明,踏白骑以及本地官吏多肃然以对,而本地百姓则指指点点……当然,后者很快被前者同化,现场变得安静起来。

可能是过于安静的气氛让此人承受不住,最终这位贪污了役马的县尉说出了理由:“首席,是我不知耻,来到地方做了县尉,便想着要富裕威风起来,又因为咱们授田这么严密,想要多些财物委实艰难,乡里认可有排场的财物,只有牲畜不限,这才打了役马的主意。”

张行沉默了一下,认真来问:“火耗归公,都是定数,你贪役马的时候没想过会被轻易指出来嘛?”

“是我贪心太过,无耻无能。”那县尉连番叩首。

“你的功勋授田远高于寻常百姓,却还是不足?”张行继续来问。

“是我无耻无能!”那人只是叩首。

张行扭头看向对方侧后方的弓高县令,后者不敢迟疑,立即向前:“首席,按照他平日里的言行来看,应该是拿自己跟当年暴魏时县尉的排场来比的……暴魏时的县尉跟他的地差不多的,可实际的利市却多的多。”

“那倒是。”张行幽幽一叹。“当年那情景,多少人都是见过的,城内的妓院赌坊,城外的野寨码头,乡里的高利债,哪个不要给县尉孝敬?”

“暴魏的时候,下面的县尉道理上是流官,实际上却多是本地安家难得升迁的土皇帝,这些人,只要县令不管,那可不只是这些黑道生意。”一人突兀出言,却是最近寻来的登州总管程知理。“只是你这厮,明明亲身做了如今的好大局面,却如何还以为这河北是过去的河北?这是白做了这几年!”

“我……无耻无能……”那县尉只是如此言语。

张行看着身前之人,心知肚明,弓高县尉是河北义军出身,是窦立德在去年夺取河北后推荐的人选,而此时,这县尉自己的认罪以及程知理的谴责,都不能说有问题,却也必然掺杂了对窦立德的维护……程知理打帮腔只是顺路,而这个县尉恐惧到这个份上,就是更多的出于担心自己会连累后面一堆人的缘故了。

平心而论,从黜龙帮建立以来,张行似乎都在与这种东西做斗争,也算是与这种东西做共存,而无论是斗争还是共存,本质上都是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影响他想要做的事情,今天当然也是如此。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有些亏待了这些官吏……”一念至此,张行压下心中的多余情绪,扭头来看程知理。

程知理一时间有些懵,对方这话语气恳切,明显是要自己说亏待,但现在说亏待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于是乎,其人愣了一下,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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